今年夏天，申请某科技公司人力资源部门一个产假临时替补岗位的多米尼克•乔伊斯(Dominic Joyce)在进入最后一轮面试时，已经申请了100多个岗位。经过两次在线面试后，他参加了“评估日”活动，见到了该公司的高层领导。
因此，当乔伊斯收到一封简短的拒绝邮件时，他非常失望。他似乎并没有比3月被裁员时离找到工作更近。更糟糕的是，那家公司没有提供任何建设性的反馈。在他申请的156个岗位中，有一半根本没有回复。
“我曾经在一个周五收到三封拒绝邮件，”他说。为了维持生计，乔伊斯当过亚马逊(Amazon)司机，还卖掉了一件传家宝。“我现在的处境不好。你摆出一副笑脸，（但）整个过程糟糕透了。”
由于乔伊斯的专长是招聘（就发现招聘放缓而言，这一行堪称“煤矿中的金丝雀”），他知道自己的遭遇并不独特。在疫情期间职位空缺激增之后，各个专业领域——从金融、科技，到行政管理——的招聘都陷入停滞，导致白领工作者面临激烈竞争，这种竞争比一些人近年变得习以为常的格局激烈得多。
雇主面对大量求职者
2021年底，美国和英国的职位空缺比疫情前高出60%。现在，美国的职位空缺仅比疫情前高出12%，而英国的职位空缺比疫情前低了8%。求职者报告称，他们申请数百个职位，但收到的回复都是拒绝，甚至根本不回复。“我交谈过的每个人，无论年龄大小，都觉得情况比金融危机时期更糟糕，”乔伊斯说道。
这可能会让一些求职者感到意外。据招聘公司Indeed称，自疫情迫使大量员工离职以来，劳动力市场一直相对紧张。据估计，8月英国岗位空缺与失业者的比例为1：1.6，高于2022年的最低点（1：1），但低于过去20年期间的平均水平（1：2.9）。欧洲和美国的失业率也保持在相对较低水平，但近几个月招聘放缓，加上雇主想要的技能与工人拥有的技能不匹配，意味着许多求职者难以找到合适的岗位。
职场社交平台领英(LinkedIn)的美洲经济研究主管科里•肯滕加(Kory Kantenga)表示，过去两年利率上升，抑制了雇主在招聘上投入资金的能力。新职位空缺减少意味着离职人数减少，从而进一步减少了就业机会。
“劳动力市场变得更加拥挤，每个岗位都有更多人申请。雇主可以更加挑剔，”肯滕加补充道。领英衡量“求职者强度”（jobseeker intensity，其网站上人均提交的求职申请数量）。据该网站介绍，过去一年期间，法国和德国的求职者强度上升逾8%，而美国上升4%。“这正在导致人们不得不更加努力地找工作。”
乍看之下，这对雇主来说是个好消息。咨询公司Recruitonomics的数据显示，2023年末，英国雇主可以支出12英镑（付给招聘公司或投放广告等）来吸引一份工作申请，远低于2022年的逾20英镑。但实际情况更加复杂。
“我们看到雇主情绪发生了非常迅速的变化。两年前，他们的最大抱怨是申请数量不足，”Recruitonomics总监安德鲁•弗劳尔斯(Andrew Flowers)表示。如今许多雇主表示，大量申请让他们应接不暇——同时却仍然难以在潮水般涌来的申请中筛选出优秀的应聘者。
人工智能(AI)是问题的一部分。内容创作平台Canva的一项调查发现，全球约45%的求职者正在使用AI来制作或润色自己的简历。“AI正被用来定制简历——这让招聘者的日子更加难过，因为不仅数量增加了，而且简历质量也很好，”肯滕加表示。其结果是招聘者更难筛选出最优秀的应聘者。
撒网，然后祈祷
人力资源公司Zapier的招聘主管邦妮•迪尔伯(Bonnie Dilber)表示，雇主收到的申请太多了，不可能全部考虑。“我们没有理由考虑那些不是顶尖的人——其他申请甚至不会得到考虑。”
这可能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。得不到回复的求职者会发出更多申请，希望以数量来弥补质量上的不足，业内专业人士形容这种做法是“撒网然后祈祷”。
与此同时，随着企业缩减招聘，招聘部门正被削减，导致更少的招聘者处理更多申请的窘境，流程的个性化程度也进一步降低。“招聘的基本原则正被放弃，因为招聘者没有时间，”房地产服务公司仲量联行(JLL)的人才招聘主管简•柯伦(Jane Curran)表示。“我们都想做得更好。”
并非所有行业都面临源源不断的求职者；一些低薪行业，以及那些需要专业技能的行业，仍然难以吸引求职者。领英上人均求职申请数量排名最高的行业是科技、媒体、专业和金融服务，而医疗保健行业的排名最低。
“在我所称的‘站立工作’与‘坐着工作’之间存在鲜明反差，”弗劳尔斯表示。在专业技工或酒店餐饮业等领域，工人们比较容易找到工作。对于要求大学学历的白领岗位，随着利率提高，疫情后的招聘热潮“已迅速逆转”。“需求完全消失了。”
高层职位的差异不那么明显，因为这类职位空缺并不经常发布广告。然而，竞争仍然很激烈，成功需要人脉网络。“在我们代为招聘的岗位中，没有一个是发布广告的，”高管招聘公司Bentley Lewis的创始人刘易斯•马勒(Lewis Maleh)表示。“岗位减少了……所以你必须进入隐藏的就业市场。”
面试疲劳
营销专业人士莎拉（Sarah，由于她正处于申请某个岗位的最后阶段，她要求匿名）置身于招聘市场的风口浪尖。去年，她因工作太累而辞去之前的职位，当时雇主向她保证，她回来后会有一个岗位，或者至少是兼职工作，等着她。然而当她在早春再次联系时，她的岗位已不再存在，其他就职机会也消失了。
“太糟糕了，”她说道。她申请了大约100个岗位，但只有大约一半收到回复，其中大多数是自动回复。她有五次进入面试阶段。“这种经历太令人沮丧了。关键是这件事占据了潜意识的思维空间……不工作带来的内疚感，”她说道。“当你被拒绝时，你会受到极大的打击。”
从事体育营销工作的何塞•赫瓦斯(Jose Hervas)最初在收到回复方面没有遇到问题，但他表示他“厌倦了面试”。“自2月以来，我已经面试了30多次，我的信心水平越来越低。”
赫瓦斯称，即使在走完面试过程的最后阶段（这可能涉及几轮在线筛选和数天的准备）后，他也往往得不到任何反馈。他仍在等待6月经历的一轮最后阶段面试的结果。“在收到公司回复和理解为什么不是我被选中方面，我的经历非常糟糕……这真的是很大的打击。”
欧洲招聘公司Stepstone Group的数据显示，2024年第二季度的平均招聘时间略有增加，为4.9周，员工人数超过1000人的公司需要更长时间。招聘公司瀚纳仕(Hays)欧洲业务的人才和文化总监帕姆•林赛-邓恩(Pam Lindsay-Dunn)表示，不稳定的经济环境意味着雇主和求职者两方面都更加谨慎：在经历“大规模辞职”后，招聘者现在谈到“大规模留任”，离职率低于2021年水平。“每个人都似乎在等待什么，”林赛-邓恩表示。“这是我遇到过的最不寻常的就业市场。”
然而，沮丧的求职者不应该绝望。肯滕加表示，随着货币政策回归正常，“让劳动力市场多一点势头”，情况应该会好起来。
本周，乔伊斯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。他在领英上发帖宣布自己将担任高级人才经理，称：“我迫不及待地想开始工作。”
译者/和风